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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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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樂

夜,透著一陣戾氣。月暈而風,寒鴉在漆黑的深夜聲聲鳴叫,像是宣告著一種無可預知的不祥之兆。

延州,狄將軍行轅。

隨著李元昊的退兵,宋軍軍心頗為松懈,除了一批執守的,餘下的軍兵此際都沈入夢鄉。

卻不知,不知從哪兒傳出一陣琵琶聲,擾了士兵們的清夢。

那琵琶聲柔波四溢,像是令這暗夜灑下萬千星輝,連寒意都被驅逐。

霎時,那些士兵們紛紛起身披衣,那琴音像是兒時母親最溫軟的懷抱,撩撥地他們一個個競相往外走去。

數時,士兵們零零落落地出動了近乎大半個兵營。

轅門外,無數士兵仰首翹望那聲動心魄的琴音究竟來自何處?待發現那聲音似從山上傳出,大家有意不顧寒意往山上而去。

"站住,不許往前,狄將軍有令大家一律往回退。"一名小將模樣的軍士整盔披甲而來,意欲攔住往前走的眾人。可是,他的話完全沒有起絲毫作用,那些士兵依然像受了魔障似的往前而去。

"不要往前,不要再往前了。"那小將拼命大喊,可那些士兵卻依然置若罔聞。

"站住,站住。"可是,那小將喊著,自己心緒也漸漸動搖起來。

"狄將軍。"喊話間卻見大將軍狄青已到了自己身旁。狄青聽得出他的聲音已明顯有些有氣無力。便道:"修武,摒住呼吸,將所有的精氣往天門穴凝聚。"

修武照著狄青的話照做,果然心緒漸平,慢慢回攏了意志。覆又對狄青道:"狄將軍,他們怎麽辦?"

狄青道:"一定是李元昊,他假意退兵卻又突然暗襲。"

修武道:"沒錯,這是他慣用的伎倆。這琴音太妖魅了--"

狄青道:"修武,想辦法攔住他們,想辦法讓他們回去。我去看看罪魁禍首一定在山上。"

修武道:"狄將軍,末將隨你前去。"

狄青道:"不,我一人去便可,你攔住他們不要讓他們繼續沈迷才是緊要之事。"

兩人正說話當際,卻聽山坡上的琵琶聲似在頃刻間從初時的珠玉落盤之勢轉變為聲動天地之音。一時間似銀瓶乍破水漿傾迸,一時間又似鐵騎突出似刀槍震鳴。瓦屋若飛墜,錦帛頃刻裂。金聲,鼓聲,箭弩聲,人馬辟易聲撞擊地士兵們心緒愈漸紛亂,再少頃,那些士兵忽然紛紛跪地掩面而泣。

狄青見勢,忙騎馬躍前,往山上而去。越近山上,悲歌聲越發慷慨,山風生冷,直刺人心骨。

"是你,果真是你。"山風袂動枯枝的嗚咽聲,像極無數的冤魂在不甘心地嘶啞叫囂。琵琶聲不但未歇,反而益發激昂。忽然,一聲"錚"地一聲,弦在頃刻間斷裂。原本轟動壯烈的激樂轟然戛止,天地在倏忽間又再次回歸寧靜,似乎連風都配合著靜止。

然而,這不過是暴風雨前的平靜,這種平靜只是暫時的,過後將會迎來更壯烈的一場腥風血雨。

"是我。"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山崖上的風已經是生冷刺骨,這女人的聲音更是冷意滲人。隨手她甩掉手中的琵琶,錚弦落地抖落聲響,但漸漸地聲音漸微,直至最後一聲聲息徹底斷卻。

狄青望著暗處的那人,如此不可一世的人,自然是西夏國的公主,李元昊的妹妹,立下戰功無數的嵬名羚羊大將軍,難道她真的是一人獨自前來嗎?不可能,他忽然疑心有詐,可是四顧查看,卻又並未看到其他人。

卻聽嵬名羚羊道:"狄將軍,你不用看了,今日這裏沒有別人,你我該是做一個生死了結的時候了。"

"生死了結?"狄青不明,如今兩國交兵勝負未分,何來她會私自前來跟自己做生死了結?而他們之間雖屢次交鋒,可從來只有國仇卻沒有私怨,而今夜她卻是更像是攜帶著私人怨氣而來。

"狄將軍,你不用多慮了,西夏和大宋的未來命運就在於你我今夜這一戰。接招吧--"說罷,嵬名羚羊已亮起兵刃飛沖而來。

兩人本就有些距離,待嵬名羚羊上前的時候,狄青已做足準備,但依然沒有預料到嵬名羚羊的攻勢竟是這般淩厲,似乎完全不顧及其他,將所有的氣蘊就集結在這一波的沖擊上。盡管如此,但嵬名羚羊顯然明白自己這一招無論如何都會讓狄青避免過去。當下,以迅雷之勢立馬將槍抵入狄青的咽喉處。好險,幸得狄青太過機警之人,一陣急速閃避僥幸避開了,若換了旁人早已是咽喉直穿流血。嵬名羚羊見自己一招無成,竟不顧狄青長槍在手,往前一沖,又再次向他的咽喉部位侵襲。狄青猛然倒退,幾乎被驚嚇到,他的長槍正直對嵬名羚羊的前胸,若不倒退兩人間必定是兩敗俱亡。

此時的狄青終於明白,嵬名羚羊今夜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

又過數時,兩人纏鬥數招,雙方呈勢均力敵之勢。

狄青暗自心驚,不明嵬名羚羊今夜所為。嵬名羚羊是布置陣法的高手,這在兩軍中無人不知,更無人能及,便是她哥哥李元昊都對此都是自愧弗如的。而她布置的陣法多次令丁氏雙俠白玉堂等人陷入困境,難以脫身。然而,誰都知道,這位名聲赫赫的女將軍的槍法並不算十分高超,但今日她的招招攻勢都幾乎令狄青擋無可擋。狄青明白,嵬名羚羊的槍法依然還是那個槍法,只是似乎是滿腔難遏的怒意使然,使得她完全不計任何後果要贏了自己。

若非狄青槍法在近半年內已在丁氏雙俠的調教下練至如火純青的地步,只怕他此時早已成了嵬名羚羊的槍下冤魂。兩人對招又過數時,嵬名羚羊縱然來勢再兇猛,也稍顯頹勢。

戈戟之氣攜著山風呼呼作勢,似乎令天在傾墜,山崖也將斷裂。就在此時,風馬聲雷動,兩匹馬在頃刻間幾乎是飛著直沖上山崖的。

"公主,公主。"來人足有兩個,顯而易見是來找尋嵬名羚羊的。

那批人眼見嵬名羚羊陷入敗勢,忙一股腦兒急沖上來,幫助嵬名羚羊脫困。卻不料,嵬名羚羊冷冷地道:"你們怎麽來了,這兒沒有你們的事。"

其中一人一邊幫忙應付著狄青一邊道:"公主,我們誓死護衛公主。"

嵬名羚羊道:"隈才浪羅,從我踏出興慶開始我就再不是公主了,你們趕緊回去。"

隈才浪羅道:"不,公主永遠是我們的公主,我們誓死效忠於公主。"

另一人也道:"我雜熟屈則鳩也一樣誓死效忠於公主。"

嵬名羚羊終於道:"好,既如此,今夜我們能殺多少宋軍便殺多少。"

狄青大駭,終於明白嵬名羚羊今夜根本就是抱著生不回西夏的打算而來。

兩軍交戰多時,便是那兩人不說出自己的名字,狄青也自然知道眼前這兩人是神名赫赫的西夏鐵鷂子營的隊長,一人名為隈才浪羅,另一人叫雜熟屈則鳩。西夏鐵鷂子營是李元昊開國以來所制的軍隊。這不但是西夏最著名的騎兵,也是當今天下最神勇的軍隊。有著三千人的重騎兵軍團,這支騎兵裝備可謂十分精良,乘善馬、重甲、刺斫不入。遇戰則先出鐵騎突陣,陣亂則沖擊之,步兵挾騎以進。所以近半年內這支軍隊成了李元昊手中王牌中的王牌。這支騎軍團分三百人為一隊,共有十名隊長。其中有一名名為妹勒的隊長在幾月前用於前鋒交戰而死於丁兆蘭,丁兆蕙及白玉堂的手中。而今次來的這兩個隊長則一個是李元昊的隨身護衛,另一個是嵬名羚羊的護衛,所以此次追隨嵬名羚羊而來。

這三人無論哪一個都令狄青難以應付,更何況另外兩個更是刀槍不入之人。狄青拼足千斤之力勉強也只能招招防守而已。幸好,狄青苦苦支撐了約半炷香的時辰。只見修武帶著大隊人馬上來山來,眾人一上來,原先的局勢立馬改變。平坡上,黑壓壓的一大隊宋軍圍攻三人。

陣勢中,三人被圍擠在中間。此時,雙方顯膠著之狀。雜熟屈則鳩見此情形,對嵬名羚羊道:"公主,目下形勢,依屬下之見我等還是護送公主突圍而出--"

雜熟屈則鳩的話還為落定,卻被嵬名羚羊斷然喝止道:"住口,即使這沙朗山成了我嵬名羚羊的葬身之地,我也認了。怕死的,你們回去。"說罷,卻飛沖而出,戈戟再次指向狄青。

狄青見勢,已深覺自己躲避不及,趕忙提起手中槍也蓄勢直抵向嵬名羚羊。兩人同時飛

縱而起,槍戟使得風生水起。兩人一飛一縱間,不知不覺已飛出重圍。卻見那邊宋兵們也對雜熟屈則鳩和隈才浪羅展開激烈交戰。

又是一輪轟烈的激戰過後,嵬名羚羊和狄青二人站立在崖邊相互對峙。這些時日的狄青性氣日漸沈穩,他明白,此時以靜制動必占先機,誰若沈不住氣先出手必然則輸。

然而,令狄青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平日思維縝密,冷靜果斷的嵬名羚羊竟沈不住氣率先而動了。狄青見勢,槍戟一掃,便劃破了嵬名羚羊的右臂。"啊"嵬名羚羊只是吃痛地稍稍一驚,人還未立定便又蓄勢發動攻擊。狄青見勢,明明是好大的傷口,她卻像根本就無事一般。血順著她的衣袖肆意地流淌,狄青這才註意到她竟是沒有披戰甲的。

西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是野利遇乞嗎?狄青蹙眉,心思稍有絲渙散,卻見嵬名羚羊已將自己的戈戟掃到他的前胸。呼啦啦,一陣驚風之勢,狄青猛地一陣閃避,卻又見嵬名羚羊緊隨急來。狄青無奈,只得猛力反攻,卻見嵬名羚羊身子直沖自己而來,而自己剛好也是戈戟橫在她身前,若不退,他的戟必定刺透她的整個心口,而自己也將被她刺穿心窩。嵬名羚羊似乎是執意用自己的粉身碎骨來收取狄青的生命,一命抵一命。可是,這值嗎?自己雖說成了將軍,可算起來也只能是初出茅廬。而她,早已是聲名顯赫戰功無數的西夏的肱骨柱石。可是,事已至此,他想再多也無關緊要。當下急忙飛速後退幾步,這才不致兩人同時兩敗俱傷。狄青躲過這劫後,忽然反手用左手使力向嵬名羚羊一擊,卻不料,那股力力道太猛,一出手竟將未做任何防範的嵬名羚羊震退出崖。

"啊?"狄青震驚,眼前已沒有了嵬名羚羊的身影。忙飛身跑到崖前,卻見黑漆漆的高山足有幾十米之高,眼下一片漆黑,哪裏還能看得到嵬名羚羊的身影。

這個聲名顯赫,身份極為尊貴的西夏國公主兼統領千軍的女將軍今夜就這樣葬送於自己手中了嗎?但轉念卻又想,西夏少了一個嵬名羚羊等同於少了十幾萬的軍兵。

攤出手,狄青望著自己的雙掌,心緒漸重,忽然覺得自己雙手握住的是天下萬千黎明百姓的疾苦與安寧。

懸崖邊,這個少年將軍一手握拳,一手捏槍。自那竿銀槍到他手中的那天起,逐戎狄,守護家園的信念日漸強盛,就如同這竿銀槍一樣堅不可摧。

回頭望,卻見那些士兵依然苦苦圍攻於雜熟屈則鳩和隈才浪羅,對付他們,除了長時攻陷他們,消耗他們的體力之外,似乎再無別的辦法了。士兵本做好長時鏖戰,卻見此時狄青已經上了前來。

雜熟屈則鳩和隈才浪羅見狄青只身前來,心下頓時大駭,明白嵬名羚羊興許出事。隈才浪羅從眾人中抽身而出,當即尋找起嵬名羚羊的身影。狄青一上場,便和雜熟屈則鳩展開糾鬥。餘下人卻跟著隈才浪羅而去。卻見隈才浪羅四處尋不到嵬名羚羊的身影,竟也絲毫不作猶豫縱身躍下了懸崖。

平坡上只剩了雜熟屈則鳩一人,狄青忽然想起,曾經白玉堂等人絞殺妹勒時制了長戟做鉤,三人合力從上往下勒住其脖子這才殺死妹勒。當下便命人將那鉤子尋來。果然,那鉤子尋來之後,底下士兵合力圍攻,狄青一人飛身用鉤子套住雜熟屈則鳩的脖頸,自此,雜熟屈則鳩致命而亡。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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